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原創性貢獻——基于空間向度的考察與分析

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原創性貢獻

——基于空間向度的考察與分析

劉燕

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一個科學完整的理論體系，不僅具有深邃的曆史視野，而且内含空間向度的理論架構、邏輯線索和方法論原則，涉及實體空間、關系空間以及符号空間等多種空間形态的問題域，深刻回答了推進生态文明建設的一系列理論和實踐問題，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思想，具有強大的闡釋力、影響力，為建構中國自主的生态文明知識體系提供理論支撐和方法論引領。在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科學指引下，中國共産黨人聚焦國土空間開發利用碎片化、低效化、無序化等問題，全面研判生态環境形勢，深刻剖析生态環境保護的結構性、根源性和趨勢性壓力問題，不斷深化對生态文明建設規律的認識，走出協同推進生态文明建設的立體化新道路。

一、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的頂層設計：全面把握空間載體的基礎性、複合性

馬克思指出：“土地是一個大實驗場，是一個武庫，既提供勞動資料，又提供勞動材料，還提供共同體居住的地方，即共同體的基礎。”他不僅闡明了自然空間是一切生産和一切存在的重要源泉，并深刻闡述了空間格局重塑在資本主義形成發展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充分認識到空間的基礎性和革命性意義，着重發揮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的輻射引領作用，着力構建綜合治理新體系，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自然觀和空間觀，推動美麗中國建設邁出新步伐。

關于國土是生态文明建設的空間載體的重要論斷。國土并不是抽象的物理空間，而是貫穿着人與人、人與自然以及自然與社會之間的相互作用形式。它既是生态文明建設的載體，又是生态文明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既不會自然而然地滿足人類社會生存發展的需要，也不會被動地承受人類活動所施加的影響。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從大的方面統籌謀劃、搞好頂層設計，首先要把國土空間開發格局設計好。”顯然，從整體謀劃國土空間開發的理念日漸清晰，國土空間作為生産要素的活躍性也有所增強。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健全覆蓋全域全類型、統一銜接的國土空間用途管制和規劃許可制度。”全域并不是局限于土地表層、水域或者海塗，而是包含了以“土地表層為基底或脫離土地表層的可利用的三維空間”。全類型主要指向土地利用的不同類型和不同功能定位等。黨和國家着力推動實施多規合一的國土空間規劃體系，注重發揮國土空間規劃的戰略引領作用，積極防範布局性風險，注重優化自然資源要素供給，力求從源頭上協調解決各類空間需求和矛盾沖突，取得積極成效。國土空間及附着其上的資源環境要素是一體的，承載着經濟社會發展的各項活動，能夠滿足人民群衆的多元化需求。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科學把握國土空間的基礎性地位和複合性功能，強調依靠優化國土空間結構、提高國土空間效率、改善國土空間環境等方式來提升資源配置質效，進而有效擴大生态環境容量、不斷豐富能源資源支撐，體現了對空間載體的多維觀照。大力推進生态文明建設，要以國土空間綜合整治和生态修複工作為重要抓手，突出國土空間的整體性、複合性，促進國土空間規劃和管理與生态系統的運行機制相協調，為美麗中國建設目标的實現創造條件。

關于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的謀劃和部署。國土空間發展格局是國家發展目标、發展戰略和發展方式在空間上的體現，國土空間發展格局是否合理對生态系統的穩定性、資源環境的承載力、經濟社會發展的持續性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2012年，黨的十八大提出，“優化國土空間開發格局……促進生産空間集約高效、生活空間宜居适度、生态空間山清水秀。”2020年，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立足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發揮各地比較優勢……優化重大基礎設施、重大生産力和公共資源布局。”我們黨将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列為開展生态文明建設的重要任務，整體謀劃建設美麗中國的善治願景，探索形成系統綜合的治理模式。2021年，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将“推動形成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空間格局、産業結構、生産方式、生活方式”寫進黨的第三個曆史決議。無論是從文獻的分量、術語出現的頻次以及具體表述看，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在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論架構中的地位都是非常突出的。更進一步來看，外延性的、粗放型的地理擴張已經難以為繼，未來的城鎮開發建設、經濟結構調整應該以高質量發展、内涵式提升為鮮明導向。關于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的基本思路，不僅強調遵循國土空間本身的運動規律，而且主張突出國土空間對其他資源環境要素的引領作用。在中國共産黨的領導下，中國國土空間規劃體系總體形成，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格局進一步優化。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要深刻理解構建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新格局的戰略意義，全面統籌資源環境承載能力、人口分布、生産力布局等多重因素，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區域重大戰略、主體功能區戰略、新型城鎮化戰略，着力形成開放、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空間架構形式。

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科學統籌空間要素的複雜性、多樣性

馬克思認為：“空間是一切生産和一切人類活動的要素。”他在批判蒲魯東的政治經濟學方法論時提到，如果我們逐步抽掉個性、界限、空間、偶性等，最後“作為實體的将隻是一些邏輯範疇”。蒲魯東試圖用抽象的範疇理解社會曆史運動，最終卻深陷曆史唯心主義的窠臼之中。事實上，空間是現實的、具體的、曆史的，空間與物質實體是相互統一、不可分割的。空間要素之間的多樣性和複雜性聯系，成就了世界的千姿百态。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吸收現代自然科學的最新理論成果，科學闡明生态要素的複雜性、人與自然關系的互動性以及人類社會的共同責任，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共同體思想。

生命共同體理念蘊含空間要素的複雜性與多樣性原理。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體”的重要論斷，深刻闡明自然界的客觀性、生成性、結構性、層次性、整體性，充滿着對自然規律的尊重和敬畏，包含着對萬千生命的深度關切，為科學認識自然、改造自然提供理論依據。山水林田湖草等生态要素，聚集着形形色色的生物形态結構，承載着各種各樣的生命活動形式。習近平總書記用“命脈”形容山水林田湖草的關系，強調各生态要素并不是孤立的實體，而是相互聯系的有機整體。山涵養水，水滋潤田，林固定土，土護住山，各構成要素有機銜接、休戚與共。生态要素作為生态系統的重要組成，是影響生态系統物質循環和能量流動的重要變量。任何生态要素的缺失，都可能影響生态系統結構和功能的穩定性。各構成要素以地理位置或空間親近關系為連結紐帶，不僅受既有空間結構的制約，而且在空間分布和排列上也是有規律可循的。自然生态系統具有保持或恢複自身結構和功能相對穩定的能力，并以空間結構的彈性、韌性為必要條件。山脈的走向、流域的輻射範圍、海洋的跨度和邊界、生物群落的組成與結構、人類的活動軌迹和空間分布等共同構成地球生态系統的複雜空間樣态，支撐起生命之網。生命共同體理念對生态系統結構和功能的科學闡釋，蘊含着對空間要素複雜性和多樣性的分析和思考。我們黨積極探索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的實踐模式，堅持以劃定并嚴守生态保護紅線、推進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來維護動植物的栖息地，以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加強生态環境分區管控來統籌安排生産生活和生态環境保護的關系，開拓出發展與保護協同共生的新道路。

生命共同體理念指向人類的責任與擔當。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重要論斷，明确人與自然的共生性關系，強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提供了思想指南。“對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的系統認知，體現了辯證唯物主義的立場和觀點。”人類本身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類的生存和繁榮依賴于自然生态系統的完整性和連通性。當然，人是自然界的特殊組成部分，已經成為一種地質力量，能以超乎想象的程度塑造山川面貌。同樣，人類有能力規範自己的行為，有責任維護生态系統的平衡和穩定。這種責任不是出于憐憫和同情，而是基于曆史與現實的對比與反思，是對共同利益和共同命運的認同和自覺，是對人類共同福祉的關切和考量。工業革命之後，在資本邏輯的驅動下，人類總是企圖淩駕于自然之上，用孤立和靜止的觀點和方法對待自然界，遮蔽或者肢解生态系統的複雜聯系，引發自然界的報複。生态中心主義主張承認自然的内在價值，拓展倫理道德的關懷視域，推行素食主義、極簡主義等，其思想内核是否定人類的主體性和能動性，難以真正規範人類的行為。生命共同體理念創造性地吸收了生物學和生态學等領域的科學方法，從有機整體的角度把握人與自然的生成和演進曆程，且内含空間向度的分析和考量，超越了生态中心主義和人類中心主義的思想局限，對科學把握人與自然的關系作出更科學更深刻的闡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生态環境，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态環境。”通過“眼睛”“生命”的比喻形象地說明了人與自然之間不可分割的關系，那麼如何保護眼睛和生命，則體現了生命共同體理念的方法論要求。生命共同體理念堅持人的自由自覺性，突出人與自然的互利共生、協同進化，強調自然生态系統與社會生态系統的良性互動，要求構建全域全要素國土空間治理體系，深化和拓展了對生态文明建設規律的認識。

三、促進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深入考量空間效益的多重性、統一性

馬克思認為，人和自然是共同起作用的，“改變形态的勞動本身中還要經常依靠自然力的幫助”。如果離開自然界，離開感性的外部世界，财富的創造根本無從談起。馬克思多次提及“自然生産力”，尤其是深刻論述了自然基質、自然力等在财富創造中的地位和作用。除了勞動之外，空間及附着其上的資源環境要素等也是使用價值的源泉。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展現出對空間價值的更充分認識，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自然生産力理論，為統籌協調經濟社會發展與生态環境保護的關系、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保護的關系提供理論遵循。

“兩山”理念突顯空間效益的多重性。空間既生産社會關系，也被社會關系所生産，具有多重價值和意義。空間效益是動态的，主要取決于其滿足和實現人類需要的狀況。空間的各組成部分以及相互關系直接影響着生态系統的結構和功能，對空間效益具有重要影響。在不同的曆史時期，由于人類對自然空間的利用程度不同，使空間效益差異顯現。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綠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又是社會财富、經濟财富。”無論是“綠水青山”還是“金山銀山”皆以“山”為主體空間形态，同一座山可以因為生态環境保護和空間結構優化産生更多的綜合效益。從根本上看，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生态效益是辯證統一的，是相互成就的關系，而不是此消彼長的關系。加強生态環境保護、促進空間結構優化，可以保證生态安全和生态平衡，維護生命存在和繁衍發展，讓人民群衆呼吸上清新的空氣，飲用上潔淨的水。良好的生态環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可以提升人們的身體素質和生活質量，可以愉悅身心、陶冶情操，切實增強人民群衆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保護生态環境可以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更穩定的資源和更廣闊的空間，保護生态環境就是保護生産力發展的潛力和後勁。如果片面追求經濟增長，忽視空間的豐富性，反而會損害人民群衆的環境權益，損傷經濟社會發展的根基。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明确以高品質生态環境支撐高質量發展，強調環境保護的全面升級，追求發展與保護的高度契合、良性互動，具有鮮明的前瞻性和創新性。

“兩山”理念明确空間效益轉化的可能性。“兩山”理念的核心是轉化，強調同步提升綠水青山的“含金量”以及金山銀山的“含綠量”。當然，很多時候“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不是輕輕松松就能實現的，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創造轉化條件、打通轉化通道、開拓轉化路徑，讓生态保護成本得以合理補償，讓生态産品價值得以順利實現。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出“發展新質生産力”“新質生産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産力”等重要觀點，為推動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指明方向。新質生産力“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産要素創新性配置、産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内涵”，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的特征，必然推動資源節約集約循環高效利用。生産要素的空間結構優化是推動生産要素創新性配置的重要條件，是發展新質生産力的内在要求。通過優化全要素的空間配置，有助于發現自然界新的屬性和聯系，塑造“兩山”轉化的新動能新優勢。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加快建立以産業生态化和生态産業化為主體的生态經濟體系，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明确了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的現實路徑。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更好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加快完善落實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體制機制”，“實施支持綠色低碳發展的财稅、金融、投資、價格政策和标準體系”，旨在為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創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場環境。“兩山”理念是在反思傳統發展模式的生态局限的基礎上提出的，是對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創新和發展，為優化人口與資源環境的空間布局和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提供智慧方案。在“兩山”理念的指引下，中國積極推進生态綜合補償，在安徽、浙江、江蘇等多個省份建立了跨省流域補償機制。從開展生态産品價值核算、推進生态經濟體系建設到完善綠色金融體系建設，着力探索生态産品價值實現的多種可能。“兩山”理念在全國遍地開花，展現出強大的真理力量和實踐偉力。

四、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堅決維護空間邊界的嚴肅性、權威性

在《薩瓦、尼斯與萊茵》一文中，恩格斯深刻批判了“自然疆界論”，指出自然疆界受政治軍事企圖擺布，“哪一個依仗自己國家的侵略野心和侵略傳統的政府，敢于重新鼓吹自然疆界論，卻讓法國滿足于尼斯和薩瓦呢？”“自然疆界論”之所以在法國呼聲不斷，不僅是因為法國特殊的自然地理條件，更是出于領土疆界擴張的野心躁動。空間邊界既有物理層面的規定性，也有功能方面的要求；既包括有形邊界，也包括無形邊界；既是屏障，也是約束。事實上，關于空間邊界的劃定管控不僅充斥着地緣政治、經濟實力和意識形态的較量，而且關系着國家生态安全。新時代新征程，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将環境影響作為劃定空間邊界的重要參照因子，将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作為形成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新格局的重要條件，表達了對人民群衆生态需要的高度關切，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空間邊界的内涵釋義，将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推向新高度。

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蘊含着底線思維和剛性約束要求。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即維護國家生态安全的“底線”和“邊框”，以及時防範和化解生态風險。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築牢國家生态安全屏障，包含對生态系統結構和功能完整性、居民身心健康以及能源資源安全等方面的特别保護要求，是基于對中國國情的科學判斷，是中國共産黨治國理政的寶貴經驗。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重點實施青藏高原、黃土高原、雲貴高原等關系國家生态安全區域的生态修複工程，以構建國家生态安全戰略格局。這些地區居于特殊的地理區位，生态系統類型極其豐富，承擔着巨大的生态服務功能，在全國具有舉足輕重的生态地位。守護好“中華水塔”，守護好黃河安瀾，守護好生物多樣性，着眼于全國發展大局，為中華民族的繁榮發展提供可靠保障。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要在空間上對經濟社會活動進行合理限定。中國生态環境總體仍比較脆弱，擠占或侵擾生态空間的行為時有發生，尤其是一定時期内建設用地擴張給耕地和自然生态系統造成很大沖擊。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内蒙古代表團審議時指出，“把城鎮、農業、生态空間和生态保護紅線、永久基本農田保護紅線、城鎮開發邊界作為調整經濟結構、規劃産業發展、推進城鎮化不可逾越的紅線”。這裡提到的三類空間、三條控制線突出剛性約束要求，目的是為了遏制城市的無序蔓延和過度擴張，嚴格河湖水域岸線空間管控，協調解決生産、生活、生态用地矛盾沖突，為守牢美麗中國建設安全底線創造前提。堅決維護空間邊界劃定成果的嚴肅性和權威性，是落實用最嚴格制度和最嚴密法治保護生态環境的重要基礎，核心是要解決國土空間開發利用與生态系統結構和功能的适應性問題，強調嚴肅懲處違法占用或破壞耕地，嚴厲打擊違規批礦、非法采礦等行為，嚴肅查處挖湖造景、“大棚房”等新增違法問題，進而以更大力度和更高質量維護國家生态安全。

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服務于美麗中國建設的目标要求。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堅持質和量的統一，旨在促進美麗中國建設目标的空間落地。按照國家規劃目标，到2035年，“森林覆蓋率達到26%，草原綜合植被蓋度達到60%，濕地保護率提高到60%左右，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占陸域國土面積的18%以上”。國家主權所管轄的地域空間及空間資源是有限的，而森林草原濕地等生态空間的擴大，必然以促進生産空間的集約高效為關鍵支撐，以空間結構、空間布局的優化為必要條件。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明确國土空間開發的約束性指标，旨在不斷提升生态環境承載能力，厚植高質量發展的綠色底色，給自然留下更多修複空間，給農業留下更多良田，給子孫後代留下天藍、地綠、水淨的美好家園。科學有效的空間管控以“三區三線”劃定成果為重要依據，以滿足人民群衆的美好生活需要為根本宗旨，是不斷提升生态系統的多樣性、穩定性和持續性的重要手段。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并不是要将自然空間隔離開來，而是謀求自然與社會融合發展，以更高站位更高标準更高質量推進國土空間生态保護修複，為美麗中國建設提供更強有力的保障。關于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的理論探索和戰略部署，彰顯中國共産黨人高瞻遠矚的戰略智慧，是促進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的長遠之計。

五、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充分尊重空間結構的系統性、相對獨立性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從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不僅要按照最小能源資源消耗原則來發展生産力，而且要按照适合人類本性和自然規律的條件下進行物質變換。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物質變換理論，找到研究和解決生态環境問題的“總鑰匙”，實現了方法論的躍升。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突出空間結構的整體性和連通性，明确空間協同和精準發力的戰略要求，是自覺運用系統觀念的典範。

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突出空間結構的系統性和連通性。恩格斯在概括和總結自然科學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論述了人類活動對植物界和氣候的影響。他指出，“阿爾卑斯山的意大利人，當他們在山南坡把那些在山北坡得到精心保護的枞樹林砍光用盡時”，也就毀掉了高山畜牧業的根基，導緻山泉枯竭、平原洪水泛濫。在這裡，恩格斯已經認識到人與自然的一體性，深刻剖析了農業生産的盲目擴張所造成的物質變換斷裂，反映出對生态環境問題的地理空間效應的認識。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持學習和實踐馬克思主義，科學把握空間秩序對于正确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基礎性意義，更加注重以優化空間結構來确保生态系統的順暢運行。201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生态文明體制改革總體方案》提出，“統籌考慮自然生态各要素、山上山下、地上地下、陸地海洋以及流域上下遊，進行整體保護、系統修複、綜合治理”。202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生态環境保護大會上提出，“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山川湖泊、林草濕地、陸地海洋等相互影響、相互制約，通過水循環、大氣循環、生物循環和岩石圈物質循環等過程進行物質遷移和能量交換，推動地球生态系統演化。實踐證明，碎片化的治理缺乏保持生态系統完整性和連通性的考量，很容易顧此失彼，難以達到預期效果。我們黨明确系統觀念為基礎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形成一系列新布局和新戰略，比如堅持陸海統籌、河海聯動，推動海域管理模式從“平面”向“立體”轉變，讓碧海藍天成為形象标識；又如堅持整體性思考、全面性安排、系統性部署，将大江大河治理、污染防治攻堅戰等作為大保護大治理的重要标杆，展現體系化、協同化治理的強大優勢。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以遵循自然生态系統演替規律和内在機理為基礎，強調統籌考慮環境要素的複雜性、生态系統的完整性、自然地理單元的連續性、經濟社會發展的可持續性，系統推進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進而推動生态環境治理效能的全面提升。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堅持全領域轉型、全方位提升、全地域建設，着力打破城鄉之間、區域之間的隔閡，以期形成跨區域跨流域的協同行動機制，共同推進生态優先、節約集約、綠色低碳發展。

實施生态環境分區管控突出空間單元的相對獨立性。生态系統具有空間地域性和空間差異性，在不同空間尺度下的運動規律也有所不同。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強調充分尊重整體的統一性和局部的獨立性，在動态聯系中觀察世界、處理問題。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深入把握大自然物質循環規律和生态治理的科學規律，尊重生态系統的整體性和區域管控的相對獨立性，推動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的治理體系，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完善生态文明基礎體制的重要任務，部署“實施分區域、差異化、精準管控的生态環境管理制度”，為實現生态環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指明方向。加強生态環境分區管控，強調立足生态環境結構、功能、質量等區域特征，統籌考慮大氣、水、土壤、生态、聲、海洋等生态環境要素，注重厘清不同區域、流域、海域的成因差異，按照“一單元一策略”實施分類管控、精準管控，以提升治理的針對性、有效性。我們黨強調生态環境管控單元應當與環境治理格局相匹配、與區域功能定位相适應、與國土空間規劃相銜接，體現目标、任務和手段的一緻性和連續性。“目前全國共劃定4萬多個生态環境管控單元”，基本實現了全域覆蓋。加強生态環境分區管控，服從于重大生産力布局、國家重大基礎設施建設、國家重大戰略實施，聚焦區域性、流域性突出生态環境問題，強調實施重要生态系統保護和修複重大工程，着力防範結構性風險，努力擴大生态空間和生态容量，進而為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支撐。近年來，在全國支持了52個“山水工程”，“已累計完成生态保護修複治理面積超過1億畝”。加強生态環境分區管控是在堅持系統觀念前提下的治理模式創新，在推動生态環境質量持續改善、促進生态安全屏障日益鞏固等方面發揮着重要作用。

六、從建設美麗中國到共建美麗世界：協調推進不同空間尺度的目标任務

馬克思指出：“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美是主觀和客觀的統一，是内在尺度與外在尺度的統一，是一種更高标準的目标願景。能夠按照美的規律來創造是以超越外在必然性為基礎的一種自由自覺活動，是人的類本質的體現。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用“美”的标準明确生态文明建設的總體任務，囊括不同空間尺度的規劃部署，體現不同空間層次的共同追求，引領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方向，體現了對“兩個和解”思想的豐富和發展。從建設美麗中國到共建美麗世界，核心理念是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展現生态文明建設的新境界，意在按照美的規律繪就一幅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動态圖景。

從建設宜居和美鄉村到建設新時代美麗城市。馬克思恩格斯認為，資本主義生産方式加劇了城鄉之間的差别和對立，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費掉的土地的組成部分不能回歸土地”，導緻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斷裂。隻有消除生産資料資本主義私有制，使勞動者真正成為經濟活動的主人，“通過城市和鄉村的融合，現在的空氣、水和土地的污染才能排除”。我們黨以推動城鄉人居環境整治為重要抓手，以推進城鄉生态文明建設為戰略依托，着力優化人的發展空間、暢通經濟循環空間，不斷拓展城鄉融合發展新視域，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城鄉融合發展架起共享共建共治的橋梁，承載着人民群衆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是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實現共同富裕以及推進生态環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途徑。其中，農村生态文明建設是推進鄉村振興的題中之義，是建設美麗中國的重要基礎。我們黨積極回應億萬農民的美好期待，從容應對美麗中國建設的重點難點問題，謀劃推動“千村示範、萬村整治”工程，紮實解決農村的垃圾、污水、廁所問題，着力打造現代版“富春山居圖”。城市是現代化建設的主戰場，城市人居環境建設是美麗中國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黨強調要讓城市融入大自然，延續城市曆史文脈，推進以綠色低碳、環境優美、生态宜居、安全健康、智慧高效為導向的美麗城市建設，促進城市結構、功能和品質的整體提升，旨在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城鄉人居環境整治的核心是人，打江山、守江山，就要讓人民群衆共享綠色空間、發展空間。中國共産黨是為人民服務的黨，始終堅持為民惠民利民，必然把人民群衆對美好生活的期待寫在奮鬥旗幟上，緻力于促進城鄉生态系統的協同發展，讓人民群衆共享自然之美、生命之美、生活之美，以充分激發人民群衆的智慧和力量，凝聚起建設美麗中國的強大合力。

塑造各具特色、多姿多彩的美麗中國建設闆塊。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把“美麗中國”納入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标，明确美麗中國建設的時間表和路線圖，将廣泛形成綠色生産生活方式、碳排放達峰後穩中有降、生态環境根本好轉、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新格局全面形成等作為美麗中國基本目标實現的重要内容。從戰略定位看，美麗中國建設與經濟社會發展并不是平行關系結構，而是相融相通的。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明确把建設美麗中國擺在強國建設、民族複興的突出位置，突出生态文明建設與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建設事業的統一性，強調将尊重自然、順應自然和保護自然的要求融合到區域發展戰略之中，引領構建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空間格局。從發展思路上看，堅持一緻性與多樣性相統一的建設原則，突出因地制宜、體現針對性，強調“梯次推進美麗中國建設全域覆蓋”。關于美麗中國建設的目标構想，以各區域的地理環境、産業基礎、發展條件、風俗文化等為基礎，以空間布局與組織模式的優化為着力點，勾畫出異彩紛呈的地域景觀。從發展路徑上看，聚焦京津冀地區、長江經濟帶、粵港澳大灣區等區域重大戰略，加快推進美麗中國先行區建設，着力形成示範帶動效應。錨定美麗中國建設目标，要積極打造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的增長極和動力源，提煉推廣規律性的認識成果和實踐經驗，促進區域、省域、城市、縣域各層級協同發力。要加快構建現代生态産業體系、現代綜合交通運輸體系，協同推進曆史文化保護、生态保護修複、城市更新、人居環境提升，積極塑造具有地域特色和标識度的空間格局，努力讓美麗藍天、美麗河湖、美麗海灣、美麗山川成為普遍形态。

共謀全球生态文明建設，勾勒人類文明發展的生态圖景。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共産主義--它的事業--隻有作為‘世界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實現。”“曆史轉變為世界曆史”是共産主義實現的必要條件，也為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解提供現實基礎。生态文明建設關乎中華民族的繁榮昌盛，關乎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以習近平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産黨人胸懷人類的前途命運，深刻把握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積極為全球生态文明建設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使馬克思主義的普遍性意義更加耀眼。當前，全球生态環境問題之所以依然嚴峻，在很大程度上是國際政治經濟舊秩序的影響。發達國家長期占據全球價值鍊的頂端位置，肆意掠奪發展中國家的資源和勞動力，同時将污染物輸出到發展中國家，進而使得環境成本外部化。要促進全球生态環境問題的解決，必須改變不平等的國際政治經濟舊秩序，超越地域與民族的局限，建立普遍而全面的交往關系。中國共産黨人牢固樹立大曆史觀，深刻闡明生态文明建設之于人類文明演進的戰略地位和重要意義，将生态文明建設作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内容，充分體現了對人類發展大勢的深刻洞察和遠見卓識。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正加速演進，中國在國際生态文明建設中的地位和作用發生顯著變化，實現了由全球環境治理參與者到引領者的重大轉變。習近平總書記堅持把綠色低碳發展作為解決生态環境問題的治本之策，呼籲世界各國加強合作、走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之路，以凝聚起推進全球生态文明建設的強大合力。中國站在對人類文明負責的高度，堅定不移履行碳達峰碳中和承諾，把“雙碳”工作納入生态文明建設整體布局，融入經濟社會發展的各個方面，體現出大國的責任與擔當。“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倡導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着力構建國際合作新格局，努力推動全球生态治理秩序的變革。”中國作為全球環境治理的引領者，将給國際秩序的重建帶來更加公平的價值理念、更可持續的發展方式、更美好的文明圖景。

總之，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将空間秩序重塑擺在突出位置，運用空間概念和方法分析人與自然的關系，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國土空間發展格局，圍繞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促進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守住自然生态安全邊界、構建從山頂到海洋的保護治理大格局、共謀全球生态文明建設等展開深入探索，其中蘊含着對空間載體、空間要素、空間效益、空間邊界、空間結構以及空間符号的前瞻性思考，實現了理論和實踐上的創新突破。習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堅持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生态效益相統一的原則，呈現從要素、結構、功能到價值的邏輯線路，拓寬了解決生态環境問題的思路和方法，為走生産發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指明前進方向。

（基金：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共産黨領導人民創造的人類文明新形态研究”（編号：22ZDA020）；中國社會科學院學科建設“登峰戰略”資助計劃（編号：DF2023YS01））

（作者簡介：劉燕，黑龍江尚志人，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副研究員）

來源：《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5年第4期